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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棣固然想与苏小妹叙叙,这场合可不怎么妥当,只能老老实实回答苏梁氏的问话,间或与苏迟、苏过说上几句,看看天色,苏辙迟迟未归,想着稍候便告辞。
这时,似在修闭口禅的苏小妹悠悠地说道:“过儿,矾楼有美酒佳肴,有天下第一楼之誉,想必是灯火辉煌、鼓乐喧天的吧?”
苏过正放飞思绪呢,下意识的点头道:“嗯,的确是热闹非凡、名不虚传。”继而见苏迟作“某不识此人”状,苏梁氏刚似笑非笑的蹙了蹙眉,当即反应过来——姑姑呀,你是存心的吧。
东华门外景明坊的矾楼虽然是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,但更是声色犬马的销金窟,吸引了无数富商豪门,王孙公子、文人骚客来此游玩欢宴。
此时的官员、文人、墨客,狎妓是常有的事,不但政策允许,而且被认为是儒雅的事情,官员只要不嫖妓,就不会受到谴责。所以矾楼尽管只是个酒楼,但它的兴旺发达,主要依靠的不是饭菜,而是陪侍饮宴歌舞的人。
官(歌)伎陪酒、陪宴、陪游、陪歌舞、弹唱是被允许的,妓亦作伎,本来就是具有某种技艺专长,尤善歌舞,兼对男人提供服务的女子。唐宋时代的许多文人、官僚大都狎妓,概不能免。宋代的矾楼很有点类似后世“夜总会”“歌舞厅”的味道。正因为有许多“艳帜”作幌子,才招来那么多人到矾楼来饮宴、歌舞;才“饮徒常千余人”;才“夜深灯火上矾楼”。
这种欢娱场所去便去了,也没什大不了的,但当着家中女性亲属说这种事,终究不好。尴尬呐。
“城中酒楼高入天,烹龙煮凤味肥鲜。公孙下马闻香醉,一饮不惜费万钱。招贵客,引高贤,楼上笙歌列管弦。百般美物珍馐味,四面栏杆彩画檐。”苏小妹诵了一阕描绘矾楼盛景的《鹧鸪天》,很是佛系地说:“矾楼素来出名伎,时下最红的是崔念奴与花想容吧。哦,对了,新近有位出身小御巷的李师师,最擅小唱,姿色过人,也入了矾楼表演了吧?”
苏过感到冷风飕飕,实在不愿当众“探讨”这档子事,但苏小妹一个淡淡的眼神丢过来,他不由一个激灵,素来敬畏这个姑姑,不敢“沉默是金”,只好讷讷地回答:“是有这么回事。”
似矾楼、任店、丰乐楼这等高档的大酒楼,堪比后世的五星级大酒店,入驻门槛极高,唯有在勾栏瓦舍唱出了名气的伎者方有资格进场表演。李师师便是如此,去岁出道,转场于各个瓦舍表演,因其色艺俱佳,方被矾楼聘去表演。但双方只是主雇关系,李师师的身契并不在矾楼,而是在收养、训练她的鸨母李姥手里。
“这李师师声名鹊起,几与崔念奴、花想容比肩,想来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,而今炙手可热着吧,等闲人士可是休想一睹芳容了。当然,据闻此女能作诗填词,且精通音律,若是有精擅此道者,一亲芳泽也并非不能,如周美成……”苏小妹不悲不喜、云淡风轻的说着,又念了两句:“试问卷帘人,却道海棠依旧。知否,知否?应是绿肥红瘦……如此清丽之作,当天下称之。嗯,人工天巧,可称绝唱。”
顿了顿,她补充道:“后二句是秦正字所言,吾以为很是恰当。”
在她念“应是绿肥红瘦”时,王棣愕然,这……也传的太快了吧,莫非是苏过传出去的?
苏过同学收到王棣疑惑的眼神,当即摇了摇头,作无辜状,嘴唇翕动,无声的说了两个字。
随即苏小妹为侄子平了冤,乃是由“秦正字”口中得晓此事。
秦正字,便是秦观。八月,其由范纯仁引荐,得以回京任秘书省正字。
本朝前期,经籍图书归秘阁,秘书仅掌祭祀祝版。神宗元丰改官制,秘书省职事恢复。宋之日历所、会要所、国史实录院等均归秘书省管辖,规模较唐时较大。秘书省下辖崇文院三馆一阁,领着作局、太史局、日历所、算学监等,大约廿余人,有监、丞、郎、校书郎、正字、着作郎佐等职官。
秦少游这个秘书省正字只是从八品,但却甘之如饴。在暇日他与好友张耒或举酒欢宴,或同游京都名胜,诗文酬唱,作画题跋,互相砥砺。二人“一文一诗出,人争传诵之,纸价为贵”,是为文坛盛事。
秦少游为“苏门四学士”之一,已是年过四旬,却与苏过同辈,算是苏小妹的晚辈。辈份虽不可乱,但平素往来,却实是“不按套路出牌”的。苏过既到京城,去拜会秦淮海也是常理。而苏小妹又与秦少游季女是为闺中蜜友,今日便是听秦小娘子提起昨夜矾楼之事。
苏过自是战战兢兢,唯恐祸水袭来。
王棣亦是词穷,不知如何应对。
好在苏小妹点到为止,淡淡的说一句:“今日倦了,王三郎,恕不奉陪,改日再叙。”
王棣慌忙起身:“倦了请自去休憩。”
苏小妹轻轻一福,又与苏迟夫妇几个说了声,款款离去。
苏家晚辈自是起身相送,面色各异。